
本文转自:扬子晚报
我们到达麋鹿园的时候,海上的台风正隐隐而来。
麋鹿曾经在我的家乡土地上弥漫,上世纪八十年代挖鱼池时曾经挖出过麋鹿残骨,刚开始缺乏知识的乡亲不知道它叫什么,后来经过专家鉴定,叫“四不像”,面似马,脚似鹿,蹄似牛,尾似驴,何等奇妙的组合。不过,我心里一直半信半疑,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神奇动物吗?
大丰海边的麋鹿园很大,一眼望不到边,是世界上占地面积最大的麋鹿自然保护区,拥有世界最大的野生麋鹿种群,也是世界最大的麋鹿基因库。虽如此,麋鹿曾经在中华大地上绝种,最后一批麋鹿被八国联军掳走,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,39头麋鹿才从英国归来,因此这里建立了一座八层封神塔,塔高39米,以纪念这39头麋鹿,塔内还藏着《封神榜》珍本,这异兽,有资格封神。
一群群,一簇簇,在水边、池塘、草地、灌木间游弋、奔跑、嬉戏,它们用最原始的快乐演绎激情,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生命的勃勃生机。它们像一片片云朵在绿树白水之间飘动,台风的隐隐扰动,仿佛使它们更加活泼起来。
它们不惧人。
站在内部行车道边,它们像一个个满腹经纶的学士,与我们亲切地面对面。我买来胡萝卜,举在手上,它们狺狺舔食,大有把手一起吞下之势。一瞬间我想到五十年前的旧事,想不到,那些沉睡地下的骨骸已经复活,站在我的面前,等待我喂上一口萝卜。时光仿佛倒流,我与这麋鹿好像故友,刚刚闻听“四不像”的激动,化作手下的轻柔,听着它们的咀嚼声,莫大的满足感淹没了我的全身。手指间是它濡湿的口汁,满手腥臊味,邂逅这原始的生命馈赠,需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碍。我摸摸它的头,捏捏它毛茸茸的耳朵,它闭了眼,满脸精湿地贴上来,伸出万年温润的舌头试图再给我多留一些印痕……我拍拍它灰黄的脑袋,它款款移步,然后一溜烟融进一片灰黄的颜色里,不过,在鹿群中似乎留恋地看了我一眼……这一眼,望穿了什么?可以肯定的是,我和它从此天涯海角,永远不会再见面,即使再见,也相忘于江湖。它没有名字,它也不知道我的名字,不过,我一定还会想起它的这一眼,也许它会出现在我的梦中。
告别麋鹿园的时候,台风正在海上赶路,我们从空气里已经嗅到了它燥热的气息……途中,我突然想回扬州老家,看看那挖出过麋鹿骨头的鱼塘,我要给那遗迹行注目礼。
麋鹿在古代扬州地域是常见的野生动物。《扬州府志》说:“多麋。十千为群,掘食草根,其处成泥,名曰麋。畯民人随此。畯种稻,不耕而获,其收百倍。”畯,通“俊”。意为那些聪明人跟随着麋鹿,借助于麋鹿生活区域的滩涂,种植水稻,故能事半功倍,不耕而获。 《扬州府志》又说:“麋食艾,生茸,入药。故人极力捕猎,以邀善价。”因为麋茸可以入药,古代遭到大肆滥捕,因而数量剧减。
回到家乡,我找到那片连绵的鱼塘,50年前,就是在这里挖出了麋鹿的残骸。我告诉乡亲,我到大丰去看麋鹿了,就是骨骸沉睡地下的“四不像”。这位乡亲有点茫然,也许他已经忘记了这里曾经挖出过麋鹿骨头,也许他现在忙得没有时间想这事。
此时,台风光临大地,风狂雨骤,树木、芦苇、庄稼随风狂舞……我为鹿园那些麋鹿担忧,不过,它们历经万年,什么样的风雨没有见过呢?
[扬州]肖德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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